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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须】予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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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堕入黑暗的那一瞬间,须佐之男久违地感受到了名为“无助”的情绪。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幼年记忆中那个湿冷的海底囚笼,无光的世界中充斥着人类血液的腥味与妖魔低沉的喘息声,被压抑的神力在血脉中翻涌不惜,却无力冲散身边越发浓烈的妖气。

索性战斗已经伴随着无数次的联系刻在了他的骨血中。即使大脑暂时被无端涌起的情绪所覆盖,须佐之男挥舞雷枪的动作也依然没有停下。他并不十分依赖视觉——眼见未必为实,在经历了无数妖魔布下的幻境的洗礼后,他已然能够依靠声音与空气中能量的流动判断敌情。

恶业既已开始反噬,须佐之男便不再顾忌神力的损耗,但求一个速战速决。他的招式变得越发大开大合起来,顺着声音的指引刺向眼前的黑暗。

枪枪命中。

被彻底释放的雷电不断在他耳边炸响,须佐之男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的恶神的力量正在不断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朝他身边汇聚的星辰之力。荒当真是成长了不少——在感受到来自友人的神力替他挡下来自魔罗王的一击时,须佐之男在心中感叹。熟悉的神力在很大程度上驱散了须佐之男失明后的不安,有了星光的指引,他的战势愈发不可抵挡。

恶神在星与雷霆的合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但是须佐之男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爆发神力所带来的负面作用。他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耳边的响动逐渐被嗡嗡的耳鸣声所取代,而战斗中那些刺激着他的神经的伤口也变得温和起来,不再传来疼痛的信息。

直到将最后一个恶神封入门内时,须佐之男已经几乎站立不稳。在一片混沌中,他听见荒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由远及近,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他的身边似的。

听上去荒的状态还算不错,他大约没有在这场混战中受伤。须佐之男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却已没有力气驱使自己向对方走去——事实上,他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的站立。被压抑的恶业在体内蠢蠢欲动,吞噬着战后逐渐显出疲态的武神。

“……荒。我看不见你了。”

“我知道,一切都已经已经结束了。你看上去不太好——”

荒的话语放松了须佐之男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于是向来十分有礼貌的武神没能坚持着听完他的一整句话便兀自失去了意识。

昏沉间,荒的声音像是与海浪混合在一起似的起起伏伏,将他卷入虚无的梦中。

耳边响起的是海浪的声音。

身上很温暖,像是睡在吸收了太阳温度的沙滩上。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味道。夹杂着盐的咸味,海星的呢喃,椰子树的清香。

这是陪伴着须佐之男度过了整个童年的气味。

海浪,阳光,还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八咫乌的啼鸣。所有这一切熟悉的元素将须佐之男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唤醒,跨越刀光剑影的战场,将他拉回了一切开始的地方——沧海之源。

……是梦?

须佐之男的意识依然昏沉。他无力睁开双眼,更无力移动自己的身体;于是他只能像幼年时那样在悠闲的午后蜷缩在沙滩上,在海浪声中缓缓睡去,直到被镇墓兽舔醒,或是被发现须佐之男不在后出门寻找的伊邪那岐拎回家。

“是梦。”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调起起伏伏,像是在唱一支摇篮曲,“当然是梦。你从未离开沧海之源,那些陪伴你一起长大的神兽们等着你去喂养;伊邪那岐大人在远方征战,不久便会归来——你从未失去任何东西,须佐之男。天照的光辉从未落下,而沧海之源也永远庇护着你。”

原来如此。须佐之男昏昏沉沉地想,是梦啊……父亲大人不曾离开,血流成河的惨案不曾发生。

“你只是太累了。”那个声音柔声劝道,“睡吧。等你一觉睡醒,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是梦?”须佐之男呢喃道。

“——是梦。”那个声音重复道,“自然是梦。”

然而它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须佐之男的睫毛轻颤着,似是挣扎着想要醒来。神力再一次在他身上流淌,电光渐渐汇成一层雷盾,像是要将那声音隔绝在外。

“若是梦……那荒呢?他难道并非真实的存在?他的付出,他的等待……还有那千千万万神军与凡人的牺牲——又是什么呢?”须佐之男猛然睁开双眼,“那在万千世界中为我引路的星光,难道是我的幻觉?”

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猩红的海。像是在海床上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上浮着渲染了整片海域。太阳的光辉早已远去,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不曾有飞鸟的痕迹。

是幻境,还是——

须佐之男握上了雷枪。

本该消失不见的嗅觉与视觉在这个空间中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而在上一场战争中留在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

“你——到底是什么人?”须佐之男沉声道。

像是为了回应须佐之男的质问,海中伸出了无数只苍白的手。有的依然完好,有的却只剩白骨;它们密密麻麻地朝着天空伸去,不知是在寻求救赎,还是想将海面上的生命一并拉入地狱的深渊。

“低头看看你自己吧。”那声音戏谑道,“好好看看你自己吧,武神大人。”

须佐之男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双手。他依然身着战甲,然而原本应该缠绕在战甲上的金色雷光却被黑色的雾气所取代。这些雾气从他身上缓缓扩散出去,将整片海域覆盖其中。看上去——他才是污染了这整片海域的核心。

“我们是曾死在你枪下的亡魂。”那声音用它唱歌般的语调说道,听上去依然轻柔而无害,“我们曾杀死无数生灵,最终又为你所杀。你如今所见的海便是我们的怨气,弥漫天地的黑雾便是我们的罪业。公正无私的处刑神啊,为所谓的正义而造下无数杀业的你,如今已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罪孽最为深重的人。”

“你的坚守,你的正义,你的决心——到底是什么呢?你是否愿意为了它们对你自己行刑,斩断这早已将你的心智腐蚀的罪孽?”

须佐之男闭上眼,雷光再一次环绕上他的身体。金色的神力与黑雾纠缠不休,两股力量的碰撞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碎。

“我每每受伤,便以雷电修补身体。在这无数次的修补中,它早已与我本身融为一体。”

一丝星光划过天际。须佐之男抬眸,手执长枪踏入冤魂密布的海,朝着星光闪烁的方向走去。

“你们若想彻底吞噬我,则必须熄灭这天地间的雷电——你们,无此能力。”


12

若非少年时便跟在武神身边经受雷电的洗礼,自己此时恐怕早已支撑不住了。

荒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堪堪躲开自天上劈下的又一道惊雷。

真不愧是武神。即使失去了神志,战斗力也依然恐怖——若换作常人,在他手下怕是撑不过几个回合。荒作为代理神王,即使具有预言的辅助与群星的庇护,也依然在战斗中落了下风。

封印六道之门后,须佐之男身上的恶业便趁虚而入,取得了武神身体的主导权。他睁着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看向荒,微微歪了歪头,似是不理解此人为何敢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靠近自己。

荒在瞬间便察觉到了须佐之男身上危险的气息。他后退一步,在雷光化作利刃向自己袭来的瞬间张开了星辰结界。

雷光轻而易举地破开了荒的结界,却没能如愿刺中目标。须佐之男缓缓直起身子,回头“望”向一跃飞至半空中的荒。

他的眼神冰冷,在失明的状况下更显出几分麻木。

星轨在荒身后缓缓旋转着,自上而下审视着眼前之人。这是由恶业的杀意与怨愤汇聚而成的意识,它不是须佐之男,而是纯粹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下来。”须佐之男道,手中的雷枪渐渐由金色转为黑色,而这股不详的黑雾又顺着他的身体盘旋而上,最终侵染了那双金色的双眸,“我不喜欢仰视。”

这将是一场苦战。

荒收起星轨,掷出流星迎向刺向自己的雷枪。

他必须在不伤到须佐之男的情况下将他唤醒。这对不擅武斗的荒来说实在是有些艰难——恶业继承了武神以伤换伤的不要命打法,于是荒的每一次退让都换来雷电印在身上的一道伤痕。

人类的体术——果然没什么作用。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雷劈中小腿时,荒有些麻木地想。

好在他的最终目的并非打赢须佐之男。眼下,他需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

天边的星辰渐渐淡去,太阳即将升起。

荒从未忘记这位他常在殿下仰视的太阳女神。彼时须佐之男立在她身侧,威严而庄重,如同一尊雕像般守卫着高天原的神王。然而当荒的目光触及那双金色的眼眸时,他却偷偷扬起了一个微笑——那笑容一闪而逝,就像在星海中背着月读做小动作的星之子,与同伴打着只有彼此知道的暗号。

荒被那个笑容晃了神。满堂的神明都没有注意到须佐之男的小动作,只有月读朝荒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发出无声的叹息。

“天照大人。请您如当年那般,继续为我们指引方向。”荒道。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他不再躲闪,而是迎着雷光直面周身恶业缠绕的须佐之男。星辰之力破开黑雾,携阳光落在须佐之男额间明亮的神纹上。

须佐之男攻击的事态骤然减弱。黑雾在他身上不断聚散;漆黑一片的瞳仁中隐隐有雷光闪动。

“醒来,须佐之男。”

荒以极其强横的态度用神力破开黑雾,束缚住须佐之男的四肢。后者在多方力量的纠缠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在荒的注视下,须佐之男眸中的黑色渐渐褪去,渐渐恢复成他所熟悉的金色。

太阳的光洒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须佐之男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周身肆意的黑雾在与雷光的搏斗中落入下风,最终重归于寂静。

“……荒?”

寂静中,响起须佐之男嘶哑的声音。他的声音听上去疲倦到了极点,有如风中落叶,似乎稍一吹拂便会散去。

荒即时伸出手接住了倒下的友人,然而他错误地估计了与武神缠斗半夜后自己的身体状况——于是伴随着一声不大的闷响,二人一同跌倒在地。

荒仰面躺在地上,须佐之男则压在他的身上。

“抱歉,荒,我并非有意——”意识到自己可能压倒对方的须佐之男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经过一整晚的折腾,如今骤一放松下来后他竟是连挪开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无事。今日并无要事……就这样稍微休息一下并不碍事。”荒道。他的状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事实上,在被武神追着劈了半个晚上之后仍能保持着平稳的气息说话已经算得上是一大壮举。

虽说我并不反对休息,但我这样压着你,真能休息得好吗?须佐之男想着,身体却先一步放弃了挣扎。

意识回归身体后,嗅觉与视觉再一次离他远去。在一片黑暗中,须佐之男下意识的通过触觉为自己寻找依靠——鉴于荒并非一个话多的人,时时刻刻与对方保持肢体接触以确认他在自己身边便成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方案。

“……抱歉,荒。”须佐之男道。

荒没有答话,片刻后,须佐之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拎了起来——或者说,叼了起来。身体骤然的悬空让须佐之男有些不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荒的声音:

“镇墓兽,放他下来。”

须佐之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轻放在地上。他的背后被垫上了诸如草垛一类的柔软物品,总体来说——非常舒适。

“我说你们两个,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嫌不嫌丢人啊?小金毛也就算了,荒,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被雷劈了吗?”恢复原身的镇墓兽在须佐之男耳边发出不满的声音。片刻后,须佐之男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丢到了自己身边。

“……伊吹,对荒温柔些。他是为了我才——”

“我没有——”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得了吧,都这副鬼样子了还嘴硬呢。被我叼着又不丢人,小金毛小时候也没少体验这事。”伊吹道,抬起爪子把不安分的代理神王按着躺回了须佐之男身边。

“……”

“看在小金毛这几天供奉的小鱼干味道还不错的份上,本猫今天就破格好好照顾一下你们了。不过作为交换,你们要老老实实告诉我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小金毛为什么会突然对你出手,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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